专访丨汤雅琁：艺术是我心灵静泊的港湾

专访丨汤雅琁：艺术是我心灵静泊的港湾

京都 李纹恣

在日本女子大学好友的口中，汤雅琁是一位“艺痴”。尤其是近年来，她对艺术创作的灵感喷涌而出，创作出了一大批令人惊叹的作品。值得一提的是，汤雅琁的艺术并非仅仅局限于传统思维或基于地域台湾，她的创作理念未受到任何门派的禁锢，艺术思维犹如天马行空般开阔。
人物档案：

汤雅琁，出生于台湾，自幼游艺于音律及绘画，师承琵琶大师刘德海丶王正平之门生，毕业于国立台湾艺术大学，专业主攻书法、篆刻，师从、受教于李奇茂、黄光南、梁乃予、林进忠等艺术大师。是台湾杰出的女书法家、篆刻家，现任中华两岸文艺协进会荣誉理事长，独立专职创作。
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与祖上荷兰血统的她，有著独特的审美与创作语言，是一位极具传统理念和创新智慧的艺术家，受过全面良好的艺术教育，有著丰富的艺术理论内蕴。她的书法犹如她诗人般的气质，龙飞凤舞、空灵自由而意蕴深长。

6月台北的夏天天气已显炎热，午后夏雨稍作停歇，但周围的环境感觉还是湿漉漉的闷热不已，笔者赴台北近郊淡水河畔见到了被朋友称为“艺痴”的汤雅琁。彼时的她，正在130年前基督长老教会创办的台湾真理大学（Aletheia University）校园旁，临近淡水河被她自誉为“望水谷”的后院，与几只顽皮幼猫嬉耍著。

穿过层层叠叠的绿色藤蔓，在一道隐藏在植物中的墙上推开一扇门，笔者进入了这淡水河畔的“秘境”。起初，汤雅琁看中了这处地方的宽敞僻静，想在此进行创作，并收放自己的书法篆刻作品。于是，便与此处结下了机缘。
一楼的活动区里，室内空间里除了摆放著汤雅琁的各种书法篆刻工具和许多还未来得及装裱的作品。户外的庭院里，河堤上的欢声笑语、庭院里的犬吠喵呜、微风吹来枝枝蔓蔓的颤抖声，组合成一曲曲多声部的自然乐章。平常，汤雅琁就在这里进行大尺幅书法的创作。

沿著阶梯上二楼，一起旋梯而上还有一面墙的书籍。汤雅琁介绍，墙面书架上每个格落都由朋友们认领。汤雅琁说，欢迎朋友们“把你喜爱的书带来，在院内读完、留与后来者”，也提供给来饮茶艺会的朋友们阅读。二楼的墙上，挂满了汤雅琁近期创作的一系例作品。汤雅琁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幅，只能说出一众藏家期待的概数。对每一幅作品，汤雅琁都仔细地收好，像对孩子一样珍视。但是，对于艺术家的身份，汤雅琁并未很在意。更多时候，她认为自己只是自幼喜爱艺术而已。

汤雅琁幼时提起笔墨至如今，不知不觉已过去三十多年了。期间，汤雅琁不仅涉猎了音律、民乐、书法、篆刻、国画、油画、当代艺术等多个领域，也用各种艺术形式表现过诗词、琴曲、山水、人物、花鸟、观念艺术等许多题材。学院派科班出身的她，热爱音乐、诗歌，对书法、治印、绘画的多种艺术形式充满激情，更享受艺术创作的过程。

在汤雅琁的眼里，不同的艺术形式其实是相通的。不同的创作方式、媒介都只是为了表达。书法、篆刻、绘画只被看作是艺术的不同形态，并不被切割成不同的意义。国画的笔墨可以浓淡氤氲，印石上可以潇洒古朴、舒畅圆转，书法中更可远观朴实、厚重，近视儒雅自然、飘逸灵动。
在她的大多数书法、绘画作品里，笔墨就像庭院里种的植物一样，层层叠叠交织著，涂抹开来，饱满而强烈。线条呢，则隐藏在墨迹里起伏，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弯曲，走成浪漫夸张的模样。

汤雅琁所处的空间是闹中取静，时间在缓慢地流淌著。但在她所构建的平面里，时间是加速奔涌、堆积在一起的。于是，常常能看见许多在物理空间里不会同时出现的意象，在同一幅宣纸上竞相展开。那些意象，首先在汤雅琁的心里涌现，自然而然地，就一起流淌到了纸面上。
当问及汤雅琁的创作理念时，她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创作固定归属于某一类领域，相反，她愿意尝试更多不同领域的创作。她说：“我只是想把心里感受的东西表达出来。”她的内心指引著笔刀，对作品的思考从心里流向了纸面和印面，成为一幅幅直抒胸臆的作品。这更像是一种对艺术的纯粹，汤雅琁的创作初衷，像极了人类在孩童时期经历过的无意识的创作感。如今，经历岁月的提炼，返璞归真，她的艺术灵感喷涌而出，犹如夏天蓬勃生发的生命力。

访谈录：
笔者：2016年初起，你的作品陆续出现在京都、香港、新加坡、曼谷、波士顿、北京、台北等地的拍卖市场，很多人关注你的创作，四年多时间过去了，您的创作在内涵上更加趋向传统了，请问是否您的艺术价值取向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或许是您的艺术生活状态在变化？此外，我发现很多台湾的书家都在朝著更加传统的路子走，这是否也是当代书法创作的风向标？
汤雅琁：我觉得书法创作其实是人的天性，只是后来人长大了，就渐渐淡忘了。这些年来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简单，就找回了这个天性。但我的创作思维却是朝著更深入和更细微的方面努力。生活方式的简单会体现在作品中，这种简单自然不是直白的简单，它是简约、简洁后的简单，会促使你有意识地简化掉一些生活中多馀的事情；克服掉一些书写中多馀的习惯性小动作；这是我这几年来的追求。当然书法家不深入传统，就无法体会经典的魅力；但不关注整个当代艺术的发展，思想就不会活跃，作品相对的也没有时代气息。成功的书法家应该是在传统和现代之间找到自我最佳的契合点。我的学书之路早期是从唐宋书风到明清书风再到魏晋书风，我在章法上追求明清的气势，在笔法上努力回归二王，在艺术形式上追求现代感。魏晋是中国书法史上的一座高峰，用笔千古不易，我认为就是指的魏晋的用笔方法。书法创作的艺术感觉还是要体现当代性，就要从电影、摄影、美术、音乐、舞蹈、装置等现当代艺术门类中去感受、吸取、借鉴，并把这种感受体会灌注在自己的书法创作当中。
笔者：您早期学的是音乐，为什么后来又转向篆刻、书法、美术?
汤雅琁：音乐是我童年时最早的朴素喜爱，也是最早接触的一种艺术形式，我很喜欢它对情感的运用和表达。甚至无需借用文字来叙述，所以在我未上学识字前音乐便是我的灵魂伴侣，当我识字习文后，诗歌又成了我另一种艺术情感的寄托，藉由诗歌的引路，对书法和篆刻的兴趣自然成了我大学的首选方向，我很高兴也很幸运让我可以在人生的道路上时刻享受著音乐和美术的对话，真是美妙无比。
笔者：历史上女性书法家较少，从事书法、篆刻兼修创作的则少之又少。观您的书法作品，纵横捭阖、大气宽博、挥洒自如、而你的篆刻作品又是精微雅润、浑厚遒劲，极具性情表现力。请问作为一个女艺术家家你是怎么做到的？在艺术创作中是否有区别于男性艺术家的独特的意识或表达 ？
汤雅琁：我有时在思考，为什么女作家、女诗人、女歌唱家比女书法家、篆刻家多？可能与汉字结构具有的抽象性和结构存在的诸多矛盾对立统一关系的哲性有关。所以说书法、篆刻都是艺术中极高的智性表现。也许抽象和哲性的东西并不适合大多数女性去做，因此在这个领域内的女性较少。但艺术领域里没有性别之分，只有好坏之别。世界不会因为你是女性就给你放宽评价和接受的尺度。
笔者：我注意到真理大学（Aletheia University）校园和你的“望水谷”院落，古称“红毛城”，这与你的祖上来自荷兰有什么关联吗？
汤雅琁：哈哈，可能有人类学上的关联，但没有文化上的联系了，我的母系祖辈早先居台南市。如果你对台湾历史有研究自然会知道最早荷兰人登陆台湾是在台南和安平建造了“热兰遮城”。 1642年，荷兰人北上，乘西班牙人有战事于吕宋，而趁机攻占基隆，并不战而下西班牙人于1628年在沪尾（今淡水）建造的“圣多明哥城”（Santo Domingo圣特·多明哥），即今日的红毛城。之后荷兰人于1644年春天，由台南运来建材和匠人，对“圣多明哥城”重新筑城，取城名“安东尼堡”。由于汉人称荷兰人为“红毛”、“红夷”，此城因而被民间称为“红毛城”。当时的重建非常重要，现存红毛城大部分为那次重建的遗物。世事烟云，现在我们的大家族和我本人则是地地道道的台湾人。

笔者：最近在进行什么作品的创作?
汤雅琁：现在正在完成一系列诗词书法的创作，应邀在日本、美国、香港、大陆和新加坡等地的巡展。诗词、书法和印章均由我一个人来完成，所以会化较长的时间去思考、打磨和创作，另外还有一些藏家期待和拍卖公司委托的作品需要完成，这可能是我近期比较著重要做的项目了。
笔者：我在网络上注意到一些你的学生写的文章，盛赞你对他们的传授和培养，可以谈谈这方面的情况吗？
汤雅琁：非常感谢他们对我的情谊，在我大学毕业后的几年里，我曾在学校专职教授书法课程，我热爱教学就如同我热爱艺术一样，没有什么比和我的学生们一起学习与探讨艺术更为激动人心的事了，我自己从小到大的任何一个年龄阶段都喜爱著艺术，所以我对学生的艺术传授也几乎覆盖了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年级。我现在既有在小学定期开设的书法天才班，也有在大学高年级兼开的书法、篆刻讲座。我喜爱教学艺术，更享受分享学生们成长进步的喜悦。
笔者：你平时的生活和艺术创作时间是如何来安排的？具体的说是如何妥善分配浪漫生活和严肃创作。
汤雅琁：我认为生活中既有浪漫的享受也需要循规蹈矩，生活上我遵从天道，遵从天地自然的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过得忙碌而充实。同样在艺术创作中也是有浪漫潇洒的发挥，同时也要有精工细作严谨对待的时刻。我认为，生命的最佳状态一定也是书写的最佳时期，艺术的最佳状态是人的物质生命同精神生命，与纸、笔、墨和谐的技术的表达。我每天写字、写诗、治印、看书、欣赏音乐，当然还有烹调、整理等生活中很多琐碎的杂事。总之，一切都是围绕著我的艺术生活行事。其中书法和篆刻占据了我的主要时间，看书和写诗占用了我的空馀时间。有时候出去上课、讲学，我会在火车上写诗、构思、备课，也算是充分利用时间吧。近年来，我又写了一些诗词作品，虽然数量不多；但能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感悟积累起来。诗歌多是我对自己艺术和生活的感悟。最近就有几个海外藏家希望把我的诗歌形成书法作品来收藏。还有一些华语杂志的约稿，有些读者读后，有很多共鸣和感悟，我就很欢喜了。
后记/花絮
很快夜幕低垂，汤雅琁提议我们在河边的餐厅用餐，她作东让我点餐，我们依窗而坐对望淡水河美妙无比的夜景。

22岁刚出头的汤雅琁离开了国立台湾艺术大学，从此开启了她一生的事业追求之路。汤雅琁以勤奋治艺为口碑，创办了映月山房；作诗、作词不下数百首，诗集、书集、印集时有面世；收集元明清书画、古籍、珍品数百件；先后刻印3百馀方；创作的书法作品更是难以计数……曾有人撰文半开玩笑地评价汤雅琁集十大家于一身，是音乐家、演奏家、散文家、书法家、篆刻家、画家、教育家、诗人、收藏家，外加一个慈善家。
经过岁月洗练之后，汤雅琁对人生的思考更加通达。近年来，她将数十件自己的作品无偿捐献给博物馆、图书馆、大学和慈善机构，艺德之高，使人所仰。
汤雅琁作品欣赏：

汤雅琁书法作品

汤雅琁为著名文学家潘铭燊篆刻的“天地一书囚”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