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美国：无奈情人节

美国人喜欢一个节日接着一个节日宣传着过。圣诞新年一过，随之而来的巧克力丶水晶丶金饰丶钻饰丶手机以及各式各样的情人节礼物广告令人目不暇接；各大商店琳琅满目的心形装饰礼品让人眼花缭乱，似乎连空气也弥漫着浪漫的气息。
　　但徐金对这些却不以为然。他觉得人为堆砌的浪漫是虚伪做作而不真实的，只不过算是人们习惯在生活中自我营造罢了。
　　前几天，纽约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来问他，情人节怎么过。
　　徐金淡淡地说：“那是洋人的节日，我从不过洋节日，我们中国人的情人节是七夕。”
　　“听说现在洋节日在中国都很流行，情人节更是红火，还有报章杂志和网站连篇累牍地报道多个版本的情人节的来源。据说，有的说华伦天奴是修女，有的说华伦天奴是基督徒，也有的说……”
　　他淡然一笑：“我还是觉得牛郎织女的故事最凄美最感人，七夕才是真正的情人节。其实，这情人节过不过与感情似乎没什么关联。再说，老婆孩子都在中国，我不想在情人节凑什么热闹。”
　　“说的也是。像我们这些人常年漂泊在海外的新移民，洋节日对于我们，仿佛总隔着一层无形的膜；而中国传统节日，有心想好好地过一过，却没有时间和气氛。”
　　他笑答：“这当然。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一家团聚，一家人能够平安顺利地守在一起的日子，才是最值得庆祝的。”
　　“嗨，对了，情人节那天，你就准备跟那个小丽一起过啦？”
　　“你也太无聊了吧！”
　　“你和小丽之间是不是吹了？”
　　“我和她没开始，哪有什么吹不吹的？老实说，小丽的确很吸引人，对我也非常好，我也曾经动心过。但人除了感情外，还有责任和理智。我不能丢下妻儿不管。”
……
　　徐金来美已7年。趋行在人生旅途中，不同的驿站有着不同的风景，不同的轨道演绎着不同的故事。而在美国这一站，他每天的故事几乎是千篇一律的，没有大起大落，没有极喜极悲。
　　工作日时，徐金每天总是不徐不疾地准时在餐馆住所两点成一线的轨迹上往返；每周一天的休息日则洗衣服丶打电话，偶尔也会驱车到住处附近的大商店瞎逛一番。
　　近年，随着电脑网络的普及，他多了一个乐趣——上网。但除了阅览新闻外，就是与家人好友在MSN或QQ上闲聊几句。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7年时光中，小丽是他在美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漂泊在异国他乡，她和他都有一颗难以言喻的孤寂的心。她理解他的感受，关心他，鼓励他。他清楚她对他的心意，也曾考虑与中国的妻子离婚，与她重组家庭。但每次听到电话那边妻子的声音，徐金都没有勇气开口。
　　徐金对妻子那份情感没有人可以替代。他和妻子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妻子是班上前二三名的优秀生，学习好，性格好；他则是班上倒数十名的差等生，爱调皮捣蛋。
　　高中毕业后，两人开始谈恋爱。班上同学好奇他们怎么走在一起了，他们总是异口同声地表示，两人都有自然就该走在一起的感觉。妻子家里人反对他们的婚事。但妻子对家里人说，她看重他是性情之人，是个有担当负责任的男人。
　　结婚3年，儿子出世后不久，他却失业了。为了让妻儿过上更好的生活，他毅然决定出国淘金，一走就是7年。
　　时间不留痕迹地从指缝间悄悄地溜走了。
　　2月14 日早上，与平常的工作日并无二致，10时30分他准时抵达餐馆。这是家外卖中餐馆，因所在区域治安极差，餐馆前后门都加固一道铁门，整个餐馆只有一个窗户，窗上镶嵌着防弹玻璃，窗前也加固一道铁窗，只留下一个拱形的小窗口供客人付款丶收银员将外卖递出之用。餐馆内的员工常自嘲自己是在囚笼内工作。
　　餐馆的工作人员都是老板的亲戚，徐金是老板的远房表弟。他一抵达美国就在这家餐馆工作。从做帮厨学起，刚开始的时候，不适应长时间高强度的厨房工作，徐金腰酸背痛丶双腿乏力。但他比别人幸运的是，因餐馆员工都是亲疏戚友，逃过了不少新移民在工作初期必定要遭受无端欺凌这一环节。
　　一个月后，徐金慢慢习惯了连续十几个小时的站立，也抵得住厨房内的高温闷热丶油烟熏烤，开始学做炒锅。3个月后，他已经成了这间餐馆的大厨。此后不久，老板在同城的另一区又开了一家餐馆，就将这家餐馆交予他打理。
　　徐金在中国是从事装修业，来美后非常希望有朝一日能重拾旧业，故而，他常想着要离开这家餐馆。但考虑到自他抵美以来一直深受老板的照顾和信任，最终他放弃了离开的念头。现在他一心一意等待着绿卡批下，等待着妻儿来美后再做打算。
　　晚上收工时，老板突然来到餐馆，手上拿着一束红色玫瑰花，说是为了感谢员工们的辛苦劳作，每人一朵玫瑰花，庆祝情人节。
　　带着那朵玫瑰花，徐金回到住处。他的住处是一幢独立楼宇，这里是老板的家，他只拥有一个小房间。房间里面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木制靠背椅，一张电脑桌，桌上一台手提电脑，再也没有其他摆设。徐金走到厨房，打开橱柜拿出一个陶瓷杯子。这杯子是上一次他到纽约看医生时，在一家“九毛九店”发现的，杯上绘有一幅松鹤图，旁边竖排写着“松鹤丶延年丶松竹梅”，当时见了就很喜欢，买了两个当茶杯用。
　　他把杯子放在电脑旁边，把玫瑰花插在上面。打开电脑，亲友都不在线上，他习惯性地浏览网页，网上也处处弥漫着情人节的浪漫气息。他没由来地感到烦躁郁闷，打开电脑桌的抽屉，从抽屉的最角落翻出一包万宝路$$。
　　抵美没几日，他发现抽烟是一个奢侈的嗜好，就把烟给戒了。这包烟是他来美后买的第一包烟，也是最后一包，里面还剩下四五根$$，心情极差时，他就会抽一根。
　　他狠狠地吸了几口烟，而后悠悠地连续吐出三个圆圈烟雾，烟圈在空气中颤动着变形，随即化成缕缕青烟缭绕而上，慢慢消散，不见了。霎时间千思万绪堵在心头，记忆中来美后的生活片断一幕一幕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掠过，眼前不由得浮现了小丽的笑容。
　　徐金掐灭手上的烟，整个人向椅子靠背后仰，眼睛愣愣地盯着红色玫瑰花，心里突然很想见到住在离他住处只有十几分钟路程的小丽，要把玫瑰花送给她。他急忙拿起手机，却瞧见眼前那电脑屏幕已经进入屏幕保护程序，妻儿的一张张照片在上面次第出现着。
　　望着照片中的妻儿，徐金没有勇气再继续按下号码。迟疑了片刻，徐金又拿起了电话，这一次，他把电话打回了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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