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在上海叫“洋山芋”,以前的印象中好像很不入流,纯粹是被当做粗使丫头使唤的,做法无非是切丝切片切块,切丝炒青椒,切片跟豆腐干卷心菜青椒一起炒素,切丁做成像担担面酱那样的所谓“辣酱”,切块烩咖哩土豆。
去年回国,在杭州的饭店,才发现国人食不厌精,终于推陈出新,研制出了一种土豆的新做法了:“敲扁土豆”——那是用bite-size的圆球土豆,高压锅蒸熟后油炸,金黄色时捞出压扁再用椒盐和葱末一起煸炒,端上桌来,飞金流翠,香气撩人,形状又精致可爱,所以桌上总是垂涎的眼光和贪婪的筷子齐飞,顷刻间一抢而空。
看着国内的风景点越来越多,越来越优美,看来水涨船高,连土豆也终于摆脱了粗使丫头身分,成了大家闺秀,登了大雅之堂了。
我曾经跟朋友们确定这菜名是不是真的就是这么土得“敲扁”,他们说所有星级饭店的菜单上都是这样写的,我后来终于想出个名字叫“春风又绿黄河岸”。
麦当劳进驻上海的时候,土豆终于摇身一变,成了金凤凰——炸薯条。总觉得,麦当劳纵有再多的致人肥胖的罪孽,单是开发薯条这一项,就将功补过了。那种色泽和香味,酥脆中包裹着睻软,每一根都包含着全新的味觉希望和满足,让人耳目一新。
后来在美国才发现,薯条是几乎所有饭店的配餐主食之一,可是即使是星级饭店,作为sidedish的薯条,也是粗制滥造,颜色灰白,了无生气,无论是外观还是口感,永远比不上麦当劳做的,总是诱人的完美金黄色,苗条又匀称。
后来在肯德基店又见识了另一种土豆的做法——土豆泥。因为不用起油锅,很简便,我有时也喜欢做,看过菜谱以后,我只遵循最基本的程序:去皮土豆切块煮熟,加盐丶牛油丶牛奶,用搅拌机打碎成泥,做出来的土豆泥,真是奶香浓郁,口感细腻丰腴,入口即化,那种绵软,可以让人也被感化了一般。
其实也可以加黑胡椒丶绿色百里香(thyme)什么的香菜,不过我就喜欢欣赏那种洁白无瑕的纯粹,做了牛肉汁有时也舍不得浇。
土豆泥的身分在美国很尊贵,如果烤火鸡担当感恩节圣诞节的皇帝的话,那么土豆泥即使不算皇后,至少算个贵妃吧。
真正让土豆走向辉煌巅峰的,该是土豆皮的做法了。
有时周末开车个把小时,奔一家中国自助餐馆,就因为那家餐馆有个别致的土豆皮,据说也是美国的经典做法。
对剖两半的土豆,烤熟后挖出土豆肉,再拌了土豆丁和奶酪火腿丁放回土豆皮里,盖上一层奶酪,烤得金黄,像沐浴在金色晚霞里的一只小船。那土豆皮,吸收了奶酪火腿的美味,酥脆耐嚼,回味无穷。
常常是把土豆皮船细嚼慢咽得浑然忘我的时候,脑子就浮想连翩想入非非地远航起来。
这土豆皮的做法,真跟红楼梦里茄子的做法异曲同工。连粗陋不堪的土豆皮也能变成精美绝伦的天下美味,是不是只要有份深刻的用心,坚定的信念,去追求精彩,追求辉煌,就会引发出种种让平凡变为不平凡的巧思?
世界上所有的腐朽,也许都可以点化为神奇吧?
来源网络